【避居海外的天主教徒】1637年,坂仓站在圣保禄教堂前,满意的看着刚完成的圣母玛利亚神像,二十三年前因为日本国内禁教跟着大批同是天主教徒的信众来到澳门避难,认识监督主持建造工作的嘉惠劳(Valentim de Carvalho)神父后,身为建筑师及石匠的自己,就会同另一批中国石匠一直为教堂的石雕立面作着艺术上的奉献。今年是自己辛劳结果得到肯定的一年,刚得到嘉惠劳神父派人来通知,从梵蒂冈来澳门视察的彼得蒙迪(Peter Mundy)神父极为赞赏石雕立面,叙事性手法中精准的解释了罗马天主教教义,当下便命令尽速将教堂主体与石头装饰立面结合拼接起来,这是个令人激动的无上荣耀。他一面赞誉着梵谛冈本土化的传教策略,教堂设计不拘泥欧洲传统,一面寻思着他当初和中国石匠朋友们斟酌再三的象征图案环绕圣母的菊花和玫瑰花,那分别代表日本和中国最神圣纯洁之物,正如他自己对圣母的感觉。环绕圣母身旁的天使们,坂仓让祂们穿上了东方服饰,并揣摩了浮世绘及中国仕女图的画风,这个提案竟然能被接受并顺利完成,尤其令他自己觉得欣喜若狂。
【殖民者的狂热】1849年,阿马留(Comandante joa”o Maria Ferreira do Amaral)策马来到莲峰寺西北角,意气风发的立马俟候,准备开始视察关闸马路。他的澳门总督是葡萄牙女王玛丽二世任命的,当然中国对这种任命举动绝不承认。从鸦片战争后,澳葡不再像管家般恭恭顺顺,倒学起了列强想侵吞澳门,阿马留就是在这种氛围下来到澳门。面对中国清朝的软弱,阿玛留从不手软,去年他从水坑尾门开辟往关闸的马路,当时他毫不在乎的毁掉许多中国居民的坟墓之后,又封关闸赶走中国的官吏,毁掉议事亭旁入口处象征中国主权的石碑。他的狂热太粗暴了,他想完全翻转中国拥有澳门的一切,他朝夕狂想着完全拥有澳门,让帝国的领土帝国的版图再添一角,让玛莉二世女王的恩泽及权力能完全降临、广披,这对他在国内政治圈的地位会有多么大的提升。他停下脚步望向新辟往关闸的马路,内心喜滋滋地笑了许久。孰不知沈米、郭金堂七人早扮成贩卖花果的贩子正在那等着,阿马留的坐骑被郭金堂事先撒在路面的香花、黄豆所吸引,停了下脚步正嚼了起来。沈米一见机不可失大声喊冤递信而上,阿马留俯身接信用嘴角撕开,此时沈米挥动藏在雨伞内的利刃划过阿玛留,那位狂热的殖民者的大梦就到此结束,他就在他开僻的关闸马路的起点莲峰庙附近倒下。他不知是否知道十年前,林则徐来澳门巡视,既把莲峰庙当成驻节地召见澳门葡人官员,以莲峰庙为中心的周边,早就是华人长住久安聚居地,他不该扰动早已和谐宁平的住民情绪,他也不该挑战住民撼卫先祖安息地及其名声的决心,现在都迟了,国内政治圈的权力顶峰也和他无关了。
从上锁的铁门外看着岗顶戏院的入口,俊凯脑中思索着它可以代表的是从1847年葡政府宣布澳门赌博合法化到现在在澳门土地上所有娱乐休闲的象征起点吗?一百年来有多少音乐会、戏剧、化粧舞会在以葡王伯多禄五世命名的伯多禄五世剧院公司经营下,被企划及举办。虽然公司因经营不善而暂时倒闭,但数次的重修与再开放似乎影响不到它在澳门文化、艺术活动、居澳葡人的生活中的重要性。他望着檐下如舞台垂下布幕的线板,上面写着葡文Teatro Dom Pedro V(伯多禄五世剧院),檐下线板似乎是能预告似地张灯结彩恭贺今日澳门的娱乐成就。
边往新马路走着边思考着,澳门是个具有中世纪欧洲情怀的城市,蜿蜒的街道、小巧的广场、严肃的教堂、长长的队伍、转角遇到熟人的惊喜,窄巷走着着走着突然豁然开朗,站在新马路上望着议事亭前地,透视角般的视线加上地面波浪状的条纹让他晕眩。从消点端点广场尽头的圣母玫瑰堂(板障庙)开始,整个前地像漏斗状般的展开,从右边议事亭前地九号(旅游咨询局)、其对面的仁慈堂,到右边陈焜培设计的邮政局大楼漏斗完全展开,和身后的由圣约瑟(Patricio de S. Jose’)神父设计的澳门民政总署(原澳门市政厅)形成一个有着消线、透视、秩序的场所,任何事件都可能在这个前地内发生。站在民政总署的大门前,点起一根雪茄准备结束从昨晚的梦中一直到今天早晨整个精彩的「直街」旅程,昨夜的梦里卡内罗从圣安多尼堂(花王堂)信步「直街」的影像经历让俊凯在梦中兴奋的彻夜狂喜。加上今早从妈阁庙到议事堂前地的空间经验和狂想,着实值得用昂贵的雪茄烟味来沉淀、回味和想念。
俊凯想起孔兹翻译「心经」时从梵文直译英文内的一句话“Here, O Sariputra all dharmas are marked with emptiness; they are not produced or stopped, not defiled or immaculate, not deficient or complete.”中文为“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被动文法是这句的精华,它们没有被生起,也没有被止灭,没有被污染,也没有不洁净,没有缺陷,也没有完美(圆满),没有任何外力介入,这是大乘的空性。如拉回到凡人的见地上来看,人的想法从什么都没有自然升起,灵光乍现,劈哩啪啦的转换成人类各种不朽的艺术形式,那是美学时刻,那是美。沿街的店铺橱柜内的明星老照片,歌手的黑胶老照片,旧门框和老门铃,街道自己说着属于它的回忆、故事、心情。人行道那样宽的空间竟然也能成铺、成店的卖着花生瓜子,拿着包时香买的瓜子慢悠慢悠地走在街上,阳光暖暖的,人也懒懒的。